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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临九天 卷二·誓做将军妻(上) 第二十一章 舍不得吵架(1) 作者:千寻

  睡醒那刻,她的心情美妙。

  己经很久没睡得这样舒服过了,黎育清起身、伸个大懒腰,木槿是个尽责的好丫头,把炭盆烧得挺旺,屋子里暖烘烘的,教人无法想象,外头是风大雪大的大冷天。

  赤脚下床,踩着软软的毯子,她舒服得低呜一声,有钱真好‘环顾四周,这屋子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不管前世或今生,致芬待自己都是极好的,舍得她吃用、舍得她奢侈,舍得一个小庶女沾上嫡妻之光。

  那时她怎会傻到认定致芬别有居心?怎会傻到同她作对来讨好杨秀萱?人呐,没脑子就是会往死路上走,她死过一回,得好好记取教训。

  所以她变聪明了,尚未得到这份好处,便决心护致芬到底,我本将心向明月,幸得明月照人影,致芬成为她最亲的姊妹、最好的闺蜜,套句致芬的话——铁打的死党。

  黎育清走到脸盆边,拿起水壶灌注热水,洗脸净口后整个人神清气爽,走到窗边想打开窗,吸一口清冽空气,却意外听见木槿和岁岁的对话。

  岁岁是个圆脸丫头,不算胖,但给人一种圆圆的感觉,致芬的三个丫头都很有意思,月月就像月亮似的,姣美柔白,连笑起来都像月光般温和,她做事最谨慎细心,不必交代,就会做到你无法想象的好。

  至于年年,她的特点是爱笑,动不动就笑,笑得眉弯眼眯,眼睛像被芦苇割出的一道小缝,她有两颗很可爱的小虎牙,脾气好、性情随和,人缘好到一个淋漓尽致,因此她最重要的工作是负责探听,不管致芬到哪个陌生环境,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所有的重点人事物。

  因此致芬虽不管黎府事,但黎府里头发生什么大小事件,都逃不过她的双眼。

  当初“黎育凤情定杨晋桦”的事,就是年年给打探出来的,今天一大早,这丫头又把杨秀萱昨儿个院子里发生的事巨细靡遗的报告给主子。

  她甚至比黎育清更早一步知道,被罚跪的其中一个通房丫头不好了,从昨儿晚上发烧到今晨都没好转现象,而杨秀萱不让下人去请大夫进府,说是大过年的怕晦气,但若是再拖下去,就怕梅院里真要晦气到底了。

  苏致芬不打算理会,不管事的态度己经放出去,没有出尔反尔的必要,但她让人把消息传到黎品为耳朵里,至于他要不要回来,就得看他自己了。

  木槿对岁岁说道:“我们家姑娘很久没睡这么香了,自从四少爷、五少爷进京后,她经常在半夜吓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为什么,因为锦园太冷清吗?如果是的话,就禀了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让姑娘挪到挽月楼来,反正八姑娘和咱们主子焦不离盂、盂不离焦,最好是时时刻刻把对方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才好。”岁岁笑道。重点是,她们几个也喜欢八姑娘,更喜欢木槿这个傻里傻气,却厚道忠实的好丫头。

  “若能这样就好,回头我同姑娘说说,看她怎样想的。咱们小点儿声,免得吵醒姑娘。”听见木槿的体贴细心,黎育清不好拂她的意,走到桌旁,倒了点清水在现台里、细细研开,思索半响,才将昨天与齐靳的对话写上,下笔前虽有些犹豫,但下笔后便运笔如飞,不多久信写好了,吹干,收进信封里,走到窗边,窗下有个长榻,黎育清爬上去,双膝跪着、手肘搁在窗台边,偷听两个丫鬟吱吱喳喳说个没完。

  看来木槿和自己一样,也挺喜欢热闹的挽月楼,不爱清冷的锦园。

  待两人聊到个段落,黎育清倏地打开窗,脆生生的一声“砰”,惊得木槿和岁岁吓一大跳,两个人捧着胸口猛拍。

  黎育清挤眉弄眼,因自己的恶作剧而得意,她拉出满脸春风笑意,说道:“外头这样冷,有话要说不会进屋里啊?难不成是在背后说主子的不是?”

  “木槿,你家姑娘被我家主子带坏,越来越调皮。”岁岁埋怨,好端端一个知礼守礼的姑娘家,才跟她们家主子没几天就变成这副模样,以后还要不要议亲?

  “这样才好呢,性子活泼些、人开朗些,老夫人也说啦,人生短短几十年,不挣着快乐,难不成还抢着哀愁啊?”木槿替主子讲话,老实说,她比较喜欢小姐现在这模样,不必像过去那样,小心翼翼、害怕东害怕西。

  “唉呦,我们家木槿越来越会说话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岁岁、月月、年年,别的不说,至少机灵很多。”

  “姑娘这是嫌奴婢木头?”

  “哪儿嫌呐,木头、我爱,机灵、我也爱,各有各的好。”黎育清微微一笑,伸手,把信递到岁岁面前道:“帮我交给你家主子,请她务必尽心。”

  “八姑娘这是说笑了,主子对你的事,哪件不尽心?”岁岁笑着说了一句后,便拿着信转回苏致芬屋里。

  木槿道:“我去给姑娘端早膳?”

  “嗯,齐将军用过早膳了吗?”

  “都什么时辰,自然是用过。”说完,木槿眼睛瞟了瞟齐靳屋子的方向,压低嗓音在黎育清耳边说道:“当将军的果然不一般,武曲星降世的就是与咱们凡人不相同。”黎育清配合她压低声音,半个身子钻出窗外,在木槿耳边说悄悄话,“怎么个不一般法?”

  “将军一口气把四个人的早膳全给吃光。”比起昨晚吃更多了,昨儿个是三人份,今天是四人份,如果来个十人份大餐……不过,这怎么也跟武曲星扯不上关系吧?“无所谓,挽月楼主子什么东西都缺,就是不缺钱,大将军吃不垮的。”黎育清笑道。

  “奴婢哪是在担心将军吃垮夫人。”木槿觑黎育清一眼,她是在比喻将军很厉害好不好,算了,不跟主子磨嘴皮子了。“姑娘快进屋里吧,也不怕冻着。”说完她把主子往窗里头一推,将窗子给关上,往挽月楼后方的厨房走去。

  黎育清笑笑,重新开窗子,捧着小脸望向楼下梅园,深吸一口扑鼻的清新空气。

  她想,不论谁跟这些挽月楼里的人亲近,性子都会变得活泼开朗吧,她是,木槿也是,她们都不由自主地受这里的气氛影响,这里不同于黎府其它地界,笑口常开的人比比皆是。

  那么,邻房那位冰将军在这里住上一个月,会不会也变成截然不同的人?好期待呐……“在想什么,怎么笑得满脸傻气?”黎育清回头,发现齐靳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窗边,他双手横胸、背贴着墙壁,侧着脸同她说话。

  真不会说话,什么满脸傻气,明明就是笑得满脸甜蜜。她也不揪着这个同他争论,只回答,“想到开心的事。”

  “能说吗?”

  看着她的笑脸,不由自主地,眉心舒展。好吧,他承认自己奇怪,很久没睡上这等舒服床铺,却是彻夜难眠,可他有睡不着的痛苦吗?并没有,因为不管几度辗转,小丫头的笑脸总在脑海间盘旋,他没睡,却喝了一整晚的蜜,也许蜜汁真是不折不扣的好东西,于是清晨下床,精神饱满。

  “能,怎么不能?我在想啊,大将军的胃像无底洞似的,如果派你一个人深入敌营,能不能就吃罄敌军的米粮,让他们没本事同咱们打仗。”她盼着激出他脸上笑纹。

  “你是在嘲笑我?”

  “什么嘲笑,明明就是赞美。”她偏过头看看他,又点头又摇头,未梳成髻的长发柔柔顺顺地在她脸颊边滑过,看得他心思浮动,欲伸手为她拨开那片黑瀑。“致芬说了,做人不可以悲观,要朝乐观处着想。”齐靳气噎,又是那个女人!

  “这跟乐观、悲观有什么关系?”他不平,非要从苏致芬的话里挑出错处来反驳个几句。

  “悲观人会想:糟糕,我只剩下半杯水;乐观的人会说:真好,我还有半杯水。悲观的将军会说:你这是在嘲笑我?乐观的将军会想:能不费一兵一足就吃垮敌方,那可是天底下谁也比不上的大功劳。”话说完,她抱着肚子乐呵呵笑不停,一个后仰,差点儿摔下软榻,幸好齐靳眼明手快,隔着窗将她给拉回来。

  他是粗人,使力气不节制,一个不小心便把人给拉进自己怀抱。

  是不小心,绝对没有半点刻意,只是啊,在她落进自己怀里那刻,两个人心里都响起一声满足的喟叹,谁也没有对谁承认,只是双双微眯起眼睛,享受片刻的……感觉。

  什么感觉?还是一样,一个不愿分析、一个不敢胡思乱想,但他们都同样珍惜着,珍惜得来不易的片刻。

  须臾,她重新跪稳,他轻轻放开她的身子,两个人依然隔窗说话,只是齐靳不自觉地双手放在背后,微微磨蹭自己的双手,回味留在上头的温馨,而黎育清一手搁在胸前,感受上头的余温。

  “刚才不确定,现在确定得很,你就是在嘲笑我。”他瞪她,生气她差点儿把自己给弄伤,但这回带上几分刻意,目的是要掩饰方才的情不自禁。

  她也想掩饰些什么似的,故意正起神色,翻出新话题,“你昨儿个说要办事,要不要我让木槿去吩咐马车,从后门进出?”

  “放心,不必事事皆由我动手,自会有人到此,听我发号施令。”黎育清没有讶异,只是点了点头。她不讶异,是因为知道自家爷爷也有这样一帮子人,否则对朝廷中大小事怎能了如指掌?

  曾经祖父问他们,“你们觉得一件事的成功关键是什么?”四哥哥说:“先机。”五哥哥说:“敢做与否。”她回答,“谋略。”祖父笑道:“岷儿说对了,抢得先机者胜,有勇有略都不如‘早知道’,先有‘早知道’,才能做出正确谋略,当然敢与不敢也重要,却是得排在后头。”为这个“早知道”,祖父养不少人替黎家取得先机。所以……她看一眼齐靳,他不只是个武夫,也同爷爷一样,是个城府深沉、有谋有智的男子?

  “真的没有需要我帮上忙的地方?”黎育清又问。

  “你是真心想帮忙,还是想套出我在忙些什么?”

  “都有。”她不作伪,实话实说。

  他扬起眉毛,嘴角往上提,她总是能够轻易勾引出他的笑意,如果以“在谁身边越感到轻松,就代表你越喜欢他”为标准,那么他绝对是喜欢黎育清的。

  只不过若以这个标准,那么他喜欢梁国军队的程度一定远远胜过喜欢大齐皇帝,因为面对梁军远远比面对皇帝轻松,他可以看明白诡谲多诈的齐镛,但皇上……他看不透,有时候,他和齐镛琢磨半天,却往往琢磨出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以至于暗地里吃过不少亏。

  幸好有黎太傅——这句话没有吹捧虚伪,齐靳对黎正修的看法大逆转,原以为他只是只狡猾的老狐狸罢了,可能够狡猾得摸透帝心,那就不是普通能耐。

  黎太傅说过,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他捻着胡子笑道:“皇上现在正值英年,看着你们这群儿子一个个想的全是他屁股底下的龙椅,心里会是什么想法?眼下,当个受人拥戴瞩目的皇子,不如当皇上得力的股肱,皇上说一,你们便帮他把一给拿下,皇上要二,你们拚死拚活也要替他去把二给挣回来。”一句话,破解他们多年迷思。

  过去两年,不管是齐靳或齐镛都没在皇位上算计,齐镛甚至放弃在京城里营私结党、讨好臣官的机会,在全国各地到处跑,尽心尽力当皇帝的眼线,替皇帝把不想要的人给掎除掉。

  而齐靳领军,南征北讨,替皇帝打下一块又一块的领土,不断扩展大齐疆域,宣扬大齐国威。

  黎太傅叹气道:“你们得明白皇上想要什么?他要的是名留青史呐。”于是齐镛向皇帝提议,编撰《大齐志》,寻一票有能耐的文臣,利用几年时间,周游大齐及邻近列国,写下各地风土民情,由地方角度看中央朝廷行政。

  一方面让足迹无法踏遍全国的皇帝,能够藉此了解治下的每一寸土地以及各地需求,另一方面也能歌功颂德皇帝的德政,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过去,他们有许多事想做却不能做,最大吃亏处在于可以用的人手太少,大皇子有整个康家做后盾,财力人力样样不缺,现在他们有黎太傅在暗处相助,再加上办了几次皇差后,手底下可用的人渐渐培养起来,暗卫组织扩大,眼下的他们与两年前己经大相径庭。

  幸好有黎太傅!这句话,真的没有半分吹捧虚假,只有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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