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萧远航仍是铁打不动的每隔几日就带着弟弟到陈家拜访,每次来都会拎一刀肉或两条鱼,不过这几回秦襄儿躲他躲得更厉害了,基本上就算一起用膳,她都能找到借口不露面。
曹秀景曾好奇地问萧远航怎么不用忙活过年的事,萧远航老实地说自己父母双亡,也是前两年才搬到沔阳,所以不仅习俗不熟,一个大男人也不知如何操办那些,反正除夕那日买些好菜,带着小舶好好吃一顿也算年夜饭了。
这番话说得平铺直叙,但曹秀景听了却很是心酸,便力邀萧远航兄弟来家里吃年夜饭,还抛下重话说如果不来,就是嫌弃陈家菜不好。
这事正中萧远航下怀,能与佳人多点机会相处,他如何会拒绝,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来到除夕那日,萧远航特地替自己和弟弟穿好买的新衣,两兄弟打扮得簇然一新,拎着只活鸡还扛了只猪腿,就前往杨树村。
进到了村里,村人现在与萧远航也熟了,见到他手里的肉和鸡,纷纷打趣道——
「萧小哥儿,怎么回回到陈家都带东西,这陈家今年的年夜饭都是你带的菜了!」
萧远航笑了笑,他就是知道陈家贫穷,但又每次留饭,所以才不想占他们便宜。
结果他不解释,旁边机灵的小舶却代他回道:「我哥哥那食量大,要不自己带点东西,襄儿姊姊煮的那么好吃,我哥哥一个人就能把年夜饭包圆了。」
村人们闻言大笑起来。
张大娘直接把手里一篮子鸡蛋放到小舶手里。「那不成那不成,吃倒了陈家,你去哪里找襄儿那么漂亮又手艺好的姊姊?这篮子鸡蛋给你,你送到陈家去,以后襄儿姊姊也会更疼你几分。」
小舶有些似懂非懂的把鸡蛋收下,咕哝道:「襄儿姊姊现在就很疼我啦!」
大伙儿又大笑起来,反倒是把萧远航笑得有些不自在了。
以往他在杨树村来去,大家都只是多看他一眼,顶多点头微笑示意。但经过上回当众向秦襄儿表白,大家对他就格外热情起来,弄得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兄弟两人来到了陈家,里头的人已经忙活开了。
陈大力在挑水,除夕这日,他要将家里未来三天份用的水都挑足,日后才会福源长流,家里虽然有井,但习俗如此他还是不敢违背。
至于曹秀景在烧火,灶上蒸的是粉蒸肉、鲜鱼及茄子南瓜红薯等菜蔬,沔阳当地的蒸菜相当有名,基本上只要能放得进蒸笼的,无所不蒸,而蒸菜火候很重要,自然曹秀景也练就了一身烧火的好功夫。
秦襄儿则是用一个小石臼在打糍粑,福生蹲在一旁替她将糍粑翻面。
这个过年虽然陈家还没赚钱,但因为明年有了盼头,曹秀景狠下心买了一斤糯米,今年也来随俗做个糍耙。
福生很努力的帮忙,但助力有限,其实大多是秦襄儿一个人又捣又翻的,很是手忙脚乱。
萧远航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派忙碌的景象,也用不着陈家人招呼,他自己就脱下棉袄,担起袖子,走到秦襄儿身边,取走她手上的木杵咚咚咚地捣了起来。
有了个力大如牛的汉子帮忙就是不一样,秦襄儿喘了口气,一个孩子给了一块糖让他们去玩,她便取代了福生的位置,配合着萧远航的下杵翻动糍粑,不一会儿,一大块糍粑就捣好了。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这会儿秦襄儿是躲不掉了,只能把目光放在那热腾腾、白生生的糍粑上,糍粑泛着微微的油亮,缭绕的白烟带着甜香,她有些馋,偷偷抓了一口放进嘴里,那柔软却带着韧性的口感,咬下去米香充斥整个口腔,好吃得让她眼儿都眯起来。
「这样可以了。」她抬头看向萧远航,却见他眼神带着渴望,直勾勾的看着她,只差没开口明说「我也要吃」。
他手里还拿着杵,显然就是要她喂他,秦襄儿在心里挣扎着,左右张望一下,见曹秀景与陈大力都没注意这头,于是把心一横,抓起了一小块糍粑塞到萧远航嘴里。
这动作可算是极亲近了,就像暗示了什么似的,萧远航目光火热得都能将她燃烧起来,口中的糍粑什么味道,他已经尝不出来了。
「我……我把东西拿进去。」被他瞧得心乱,她将捣好的糍耙拿起来往灶间去,这一大块还得分切成好几个小块才行,现在天冷好保存,一整个年节期间都能吃的。
萧远航默默的扔下了手里的杵,跟在她的身后,秦襄儿不知后头还吊着个跟屁虫,进了灶间把糍粑扔在条案上,就想寻来米粉洒上搓揉时,才退一步就撞进了萧远航的怀里。
「啊!」她低呼一声,转头就是他温热的胸膛。
萧远航没有再让她逃,而是将她困在他与条案之间,随即她的小手就抵住了他的胸膛。
「你总要给我机会向你好好解释。」萧远航一直想说清楚,但总是没有与她独处的时机,眼下天时地利人和,他再不把握,美人当真要从他手上溜走。
听到他开口,秦襄儿没有再试图挣扎,只被他困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忐忑难安,连呼吸都好像能闻到他身上带着淡淡木头香气的味道。
「我真的心仪你,不是因为你救了小舶,也不是因为你貌美……好吧,或许开始有一点儿,但真正让我认定你的,是你的坚强执着,还有对生活的那种积极与努力。如果你愿意,我是真的想求娶你。」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秦襄儿终于正眼看向他,心里下了某种决定,咬牙说道:「即使我是个犯官之女,你也想娶我吗?」
「什么意思?」萧远航皱起了眉。
秦襄儿深吸一口气,说起自己那不堪的来历。
「我的父亲曾是福州长乐县的县令秦沅,两年多前福州受到倭寇袭击,死了不少军队与百姓,我爹身为一县之首,难辞其咎,后来被问了死罪,我母亲也随他而去了。我因为从小留在京城,免去了这一灾,但京城的秦家却起了心思,想将我送入权贵之家换取好处,所以我才逃了出来,千里迢迢的来投靠我母亲的庶妹景姨,因为京城秦家人绝对不会想到我在这里。」她深深的望进了他的眼中。「所以即便是这样,你也还想娶我吗?」
萧远航一向是个清冷的人,但听到这番自述,也不由微微变了脸色。秦襄儿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他却突然按住了她欲抽离他胸口的柔美。
「你父亲是长乐县的秦大人?」他脸色数变,最后却是更多了坚定与喜悦之情。「那我更是非你不娶了!」
秦襄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似乎没有和你提过,我是福州人?我的老家海湾村就在闽江出海口不远,也是长乐县辖下。当年倭寇入侵,海湾村受创甚深,我父母就是在那场灾难中过世的。我因为去船厂工作了,所以逃过一劫,但当我回家,见到父母惨死在村口,家中只剩藏在地窖里的小舶时,我简直伤心欲绝。」
说起那段悲惨的过往,萧远航心中的那点雀跃也很快的被伤痛掩盖。
「后来我才知道,长乐县的秦大人被当时福建都指挥使庄成刁难,卫所不肯出兵,秦大人只能靠乡勇与蛮民帮忙,亲自领军身先士卒抗倭,要不是他,当时的灾情会更严重,想不到后来朝廷第一个兴师问罪的却是他。
「秦大人被处死,虽然碍于朝廷,百姓不敢替他辩驳,但私底下都叫他秦青天,在他出殡那日,当地所有百姓沿街列队送别,其后大多在家偷偷替他立上牌位。」
秦襄儿听得眼泪直流,萧远航心中一痛,轻轻搂住了她。「所以你是秦大人的女儿,那我更想娶你了,有你为妻,定是我萧家三生有幸。只怕你书香门第,嫌弃我是个只会造船的粗人。」
都已经这样了,秦襄儿索性埋在他胸口,好好地哭了一场,等她发现自己失态,他胸口都湿了一大块,想到自己脸上肯定是惨不忍睹,不知怎么地,她突然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既然我们都无父无母,身世堪怜,那我们谁也别嫌弃谁了。」她突然闷在他怀里说。
萧远航虎躯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她发泄了一阵之后,又有精神了,这回手上的力气大了点,直接将他推了开,然后身子一矮闪过他,跑到灶间门口,回头朝他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你猜!」萧远航怔愣地看着她如同妖精般轻灵地跑离了,难得她也有这么俏皮的时候,突然他傻兮兮的笑了起来,喜悦控制不住地由胸口满溢而出。
她答应了!她这是答应了!
*
萧远航兄弟在陈家过了一个快乐的年,甚至一起守了岁,在子时一起到陈家门口,由小舶和福生一起燃放萧远航带来的炮竹。
过了年节,杨树村的村民们又要忙碌起来了,在二月前众人会先去赶集,把去岁做的那些渔网、窭子什么的全卖出去,然后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春雨一来,太白湖渐渐形成,村人们春种结束,就会陆陆续续的去询问帮工打鱼的事,待到湖水涨到一定高度,这一年的捞捕又要重新开始。
不过陈大力今年狠下心没有去,全力扑在造纸的事情上。
他不是没见识的人,自家做出如此品相的纸,要是卖不出去那就太没天理了,何况还有萧远航的保证,这个后生给人相当可靠的感觉,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他去接洽卖纸之事,陈家却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由他全权处理。
村子里的人不知道陈家在忙什么,有人劝陈大力一起去帮工打鱼,但见他不为所动,想到陈大力去年溺水,或许真是怕了,便没有再劝。反正如果陈家今年过不下去了,大家乡里乡亲的凑一凑帮把手,总能让他们有口饭吃。
春雨过后,一些商船也经由四面八方的水路进了沔阳,然后有的就横越太白湖来到了镇里,想收一些去年晒干的渔货、山货等等。
萧远航也特地带着秦襄儿和陈氏夫妻来到镇上最大的酒楼鲜味楼,准备与去年说好的漕商洽谈卖纸之事。
这位漕商姓范,世代走的都是江南往来荆湖的商线,从祖辈走的就是水路,从扬州、杭州、金陵等地,经长江进到湖广武昌,沿路收货卖货。原本生意只到这里止,但后来听说不远还有个春升秋落的太白湖,特产更是稀罕,便又深入到了沔阳,久而久之,太白湖就成了他春季必到之处了。
陈大力与曹秀景虽然出自商家,但已经很久没有做这等与人谈生意的事,都已经行到了鲜味楼门口,居然硬生生停住了,明明再踏一步,可能就是陈家与杨树村光明的未来,但这一步却是怎么都踏不出。
「你也紧张吗?」萧远航见状,悄悄问着秦襄儿。
「紧张。」秦襄儿吐了口气,而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过有你陪着,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
虽然一个暧昧的字眼都没说,但这绝对是最动人的情话,萧远航整颗心几乎都要化了。
在两人说开之后,她便毫不掩饰地在他面前展现了女子的各种风情,并不是说就崩了形象,而是他本以为她是优雅婉约的,可现在她再不拘束矜持,想笑就笑,想嗔便嗔,更显娇俏柔媚。
轻轻朝她点点头,他收起心底那些旖旎的心思,脸孔慢慢的又严肃起来。今日他虽不是来打仗的,但怎么也得担起一个护卫之责,表情太过和煦可不好。
「陈叔、景姨,我们走吧,有我在,怎么也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听到萧远航这么说,陈大力与曹秀景无端多了些底气,便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上了。
进了鲜味楼,报上范老爷的大名,便有店小二领着数人一起走到酒楼的雅间里。
雅间里布置很是雅致,墙上挂着的画是太白湖景;窗边的多宝槁放着些青白瓷长颈瓶、梅纹瓶等,都是沔阳附近的瓷窑烧出来的。
雕着桃花的榆木桌上只有清茗及茶点,菜全没上,范老爷坐在那里,旁边站着一个小厮一个护卫,看来是诚心等着他们。
「萧老弟可叫我好等啊!」范老爷显然与萧远航很熟,一进门就先打趣。
萧远航略微摇头。「咱们约的巳时,是范老爷来早了,可见是鄱阳湖的河鲜已经不能打动你了,又赶紧跑来吃太白湖的鱼?」
这话说的是一语双关,毕竟范家跑商这么多年,进货的货物差不多都是那些了,有些了无新意,就如同鄱阳湖的河鲜,吃久了也会腻,正待突破的时候,萧远航就带着新纸送上门来,不就让范老爷起了极大的兴趣,特地来太白湖吃新口味的鱼了吗?
「哈哈哈,也不过一个冬天没见,萧老弟就风趣起来了!以前在船厂见你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原来是身边的人不对啊!」范老爷眼光犀利,一见萧远航身后那面容气质姣好的女子,马上瞧出了两人间的关系不简单。
萧远航也不解释,直接向范老爷介绍道:「这位是秦姑娘,她身后的是陈叔夫妇,范老爷要买的纸便是陈家造出来的,一应买卖事宜与他们商议就是。」
「陈老爷,久仰久仰。」范老爷自是先与看起来是家主的陈大力寒暄,对方衣着寒酸,他也并未轻视,太白湖这一带的人一到捕鱼季就穿得破烂,毕竟谁也不想一身绫罗绸缎染上鱼腥味,贫富不是外观可以判断出来的。
陈大力与他客气两句之后说道:「范老爷,我是个粗人,也不怎么会说话,这买卖之事,我全交给我外甥女了,你们谈的条件,我都接受就是。」
「哦?」范老爷的目光随即转向秦襄儿。「想不到秦姑娘还是个奇女子。」
「范老爷谬赞了。」秦襄儿微微一福,然后气势陡然一变,柔软却不失魄力的对着范老爷说道:「我们是乡下人,也是第一次卖这东西,对行规什么的全不懂,不如范老爷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想来范老爷在来之前,已经对我们这纸的卖法有了设想,不如先听听范老爷的说法?」
范老爷没料到对方如此开门见山,开口就抢了先机,原本心里对秦襄儿的那丝怀疑及轻视随即收了起来。
「我是这么想的,两种方式。一种是咱们定好一个价格,银货两讫,之后我如何卖,卖什么价,都与你们无关。另一种是你们造纸,我替你们卖纸,卖出的价格咱们定一个分成,一年结算一次。但这么卖的前提是,风险我们一起承担,同时你们必须信任我,否则自也不敢将那么多货一次交到我手上,对吧?」
范老爷说了一个大概,但也很狡猾,又把决定权丢回秦襄儿身上。
秦襄儿思索了一下,若是真想致富,分成的办法自然更有利,但在新纸尚未打开市场前,选择这个方式很有做白工的可能。
「如果第一年我们采取银货两讫的方式,第二年起我们再讨论改为分成呢?」秦襄儿突然道。
范老爷笑了,「这不是好处都让你们占了吗?」
「怎么会呢?范老爷会提出这种方式,代表两种方式范老爷都是赚钱的。」秦襄儿表现得很坦然,「何况我会这么说,也是基于新纸产量的考量。今年我们陈家试作纸张,范老爷试着卖,我们都是先探探水温,用买断的方式才不容易起争议。如果真能卖得好,改成分成的方式,那么明年我们就拉着村人们一起做,到时候纸的产量拉上去了,范老爷不也能分润得更多吗?」
萧远航在一旁听她说得振振有词,胸有成竹,通身展现的那种气派及自信,让她整个人闪闪发光,几乎令他无法移开目光。
他心仪的女人,他未来的妻子,究竟还有多少种迷人的面貌等待他挖掘呢?
「有道理,我都快被你说服了。」范老爷呵呵笑着,心忖真不能小看这年轻女娃啊!
「但如果用银货两讫的方式,因为是初次合作,你想要个好价钱,恐怕要拿出点诚意。」
「这是自然。」
秦襄儿拿出篮子,里头有两种纸,第一种就是萧远航曾拿给范老爷看的杨麻纸,可以取代现今大部分人用来练字的竹纸,颜色和托墨的能力还更好。另一种便是后来造出的杨桑纸,颜色洁白质地坚韧,范老爷一看眼睛就亮了。
她唤店小二取来笔墨,并不用自家带的,研好墨后说道:「请范老爷试写。」
范老爷也不客气,拿起笔便挥毫起来。那竹纸他试写过,对于买价心中也有了个数,但这新纸当真令他好奇,写起字来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也是个书法爱好者,才写了几个字,笔下那毫无滞碍的流畅感便令他颇觉意犹未尽,最后酣畅淋漓的在纸上写完整整一首七言绝句,才叹了口气放下笔。
「好纸!好纸!秦姑娘,我现在知道你如此自信,底气何来了。」范老爷也是个爽快人,好就是好,并不会故意出言贬损以压低价格。
而他这种反应也让秦襄儿心里舒服,算是认同了这是个可以合作的人,所以拿出了她的撒手锏。「范老爷,还不只如此呢!」
她直接拿起范老爷刚写好的纸,扔到一旁净手的盆里。
「啊!」范老爷伸手想去拦,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纸浸湿了,忍不住说道:「可惜了,可惜了,方才我得了好纸,心有所感,难得写出这样的好字呢!」
秦襄儿摇了摇头,又将那纸从水盆里捞了起来,摊开在桌面上。范老爷定睛一看,先是一惊,之后大笑起来。
「字居然没糊了?哈哈哈,秦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即使这第一年是银货两讫,就凭这纸还防水浸,我必然会给你个好价钱!」
听到这里,陈大力及曹秀景方才一直紧紧憋着的一股气这才松了开来,明明春寒料悄,两个人却出了一身汗。
萧远航更是赞赏地看了秦襄儿一眼,他早知这纸必能谈出好价,但他没想到秦襄儿会用这种一环扣着一环的方式,让范老爷这种老狐狸明知自己被她有意的引导,却又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这等慧黠及手腕,可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能随便做到的。
要不是媒婆说提亲的吉日在八月,他真想马上将秦襄儿娶回家啊!
于是范老爷心中大喜,作东请大家在鲜味楼好好的吃了一顿,他们都明白,从这一天起,陈家及杨树村的未来,将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