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哭了。」他坐上床沿,指尖轻抚着她沾满泪水的脸颊。
她躲开了他的碰触,忙将被褥拉高,不想让他看见她此刻脆弱的模样,她不习惯在人前表现情绪,就算是面对他也是一样!
「别躲。」他执意拉开被褥,不让她有逃避的空间。
「别理我……」
「为什么哭?」他执着地盯着她瞧。
檀玲侧过脸,回避他的注视,他的目光总是轻易地让她感到迷乱不安。
「没什么……」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只有天知道,她在他进门的前一刻,还在回想着两人在小屋里独处的那段平淡朴实的回忆。
她多么地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他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那一刻。
见她似乎不想多谈,詟麟起了身,本想离开了。「你伤口未痊愈,多休息着点……」
突然间,檀玲虚弱的手心一握,攫住了他正欲离开的手掌。「别走,你告诉我……为什么……」
有点讶异她突来的动作,詟麟怔怔地任她握着他的手。
她那双其实毫无力道的纤纤玉手,在此时却仿佛有千斤重,他竟无法施力推开她,就这样任她握着。
檀玲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他俊眉深锁,千言万语到了唇边,也只化成一声惆怅轻叹。
那一声幽幽的叹息,抚平了他紊乱的心房,让他陷入一阵短暂的恍惚中。
「为什么……还要救我……我是来杀你的……」
詟麟深吸口气,回眸凝望素白着一张脸的她。「你成功了。」
檀玲愣了一下,凝着一双水眸望着他。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成功了?
詟麟眸光沉沉,俊容上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差点死了,而那一刻……」他的心也差点跟着她而去。
但,他话到嘴边又滚了回去,这话他说不出口,自懂事以来从不曾表达情绪的他,此时此刻,心里倒是有些慌了。
檀玲的心跟着他的话涌到了喉头,却又因他语气上的停顿而下沉。
「你……好好休息。」说着,詟麟体贴地替她将手放进了被褥,再看了她一眼,便转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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詟麟如阵强风刮进了檀玲休息的厢房,二话不说就由床上将她横抱于胸前,大步一跨,便往外头而去。
一路上一干奴仆们见状,均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像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个个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要带我上哪去?」檀玲失措地问道,因为姿势的关系,她不得不环抱着他的颈子。
「带你去见两个人。」他霸气地道。
「见谁?」
「别急,等会见着后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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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曹大哥?」檀玲让詟麟给抱进大牢,一见到师父云飞天与曹大哥两人双双被捆绑在木架上,不禁吃惊地瞪大了双眸。
「玲儿?」云飞天一见徒儿檀玲是让人给抱进了大牢,也是一惊。
「玲儿,你受伤了?」曹緼一见心上人受了伤,发狂地大嚷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有种去叫镇麟王来和我单挑。」
「凭你?」詟麟不屑地嗤哼道:「也配?」
詟麟眉心上的那一抹紫色砂痣,已经清楚地向众人表示出他的真实身分,云飞天立刻认了出来。
「你、你是……镇麟王?」云飞天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玲儿怎么会让镇麟王给「抱」进了大牢?
「啊?」曹緼呆呆地瞪着眼前一身紫衣,穿戴地富贵非凡的男子,一身冷邪气息今人印象深刻,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就是镇麟王?
「你……」檀玲回眸望向詟麟,以眼光寻求着他的答案。
詟麟将她抱到一桧椅上坐定,朝她说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选择,你要云飞天生?还是死?」
这该死的云飞天,竟然敢这样伤害他的玲儿,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口便燃起满腔的怒火!
此话一出,众人均是诧异地瞠大双眼,尤其是云飞天本人更是急了,他急忙徒儿求情道:「玲、玲儿……师父平时待你……」
「平时你这混帐待她极不好!」詟麟冷冷地截去云飞天的话,一双冷眸瞪着云飞天,像是要冻死人一般。
「呃?」云飞天愣住,一张老脸急色更甚。
「本王什么都知道了。」詟麟转头朝脸色泛白的檀玲再问一次:「你要他生?还是死?」
「你、你在说什么?」檀玲身子轻轻颤抖,伸手想要抗拒他,但他抓住她的手腕,逼方着她面对他。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尽管身子虚弱,檀玲还是忍不住朝詟麟怒吼。「为了限制我的自由,你竟抓了我师父,你这……」
「这什么?」詟麟冷着嗓子,眼底掠过一抹受伤的神情。「你是想说,这个『魔头』吧?」
「我……没有……」她方才只是想说「你这恶人」罢了呀!
「你没有?」詟麟轻哼道:「灭了降魔教本就是朝廷的事,但眼下对你而言,却是机会……」
詟麟的话停顿了下来,他不知该如何告诉她,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尤其当黑夜告诉了他有关她受苦的一切,他好心疼她,甚至后悔没早点毁了降魔教,好让她少受点苦!
毁了降魔教、擒了云飞天,这正是替她报复云飞天的一个绝佳方法,为什么他的用心,她一点都不了解?
「不,你只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她虚弱地不住喘息,哑声嚷道:「你、你真的毁了降魔教,天……」
她简直快晕了,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短短才不过两日的工夫,他竟然为了留下她而无所不用其极。
「是,我灭了降魔教,想想云飞天这几年来待你如何,你还不明白吗?这一切不仅是为了朝廷,还有因为你!」
他大可领兵平了降魔教便罢,但他特意抓了云飞天和曹緼,便是要替她出口气,为什么他的用心,她一点也不了解。
「我……」檀玲被这突然的状况给愣住了,杀那间,许多关于小时候饱受折磨的回忆,此时全涌上了心头,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飞掠而过。
「怎么样?」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的脸色依然苍白,怔怔地凝视着她眼前俊伟非凡的他,发现他的能耐似乎远超过她的想像。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
「玲儿!」云飞天此时也顾不得面子,大呼求情道:「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死啊!」
曹緼也在一旁喊道:「玲儿,你千万别听他的呀,别忘了他可是个邪魔转世的魔头!」
檀玲沉痛地阖上眼,眉尖紧紧地蹙着,许多复杂的声音伴随着沉痛的记忆,一古脑地全涌上脑海纠缠盘绕,她不禁痛苦地摇着头嚷道:「别说了,别说了……都别说了!」
「镇、镇麟王,求求您……放了云某……」云飞天改为向詟麟求情。
一旁的曹緼见状,不屑地大喊道:「教主,你怎么能求这魔头?」
「你云飞天领导降魔教,整天喊着要降妖除魔,怎么这会儿倒求起魔头来了?」詟麟冷声嗤笑道。
「教主!」曹緼瞪大了眼睛喊道。
「算了!」檀玲的声音忽地幽幽响起。「放了他吧,求你。」
「你求我?」詟麟挑高一道眉问道。
「不管你剿平降魔教的动机是什么,你要什么样的报酬,我都答应你,只求你放过我师父,还有曹大哥。」她捂着受伤的心窝处,轻轻地道。
「我不要什么……」詟麟的话尚未说完,便有人出声嚷嚷。
「玲儿!」曹緼失声喊道,眼看着心上人受难,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他真是心痛地无以复加。
「啊……玲儿,你真是师父的好徒儿……」云飞天一听,欢喜的不得了,此时的他,哪还有贵为教主的气派?反倒像街坊上人人过街减打的老鼠。
「为什么?」詟麟不懂,既然云飞天待她极不好,为什么她不趁此机会杀了他以报前仇?
「没为什么……」她顿了口气后叹道:「因为他是我师父。」
詟麟在她眼里似是看见了自己,他忽然想起了不曾谋面的父母亲,他从小就怨,怨他们为什么狠心地将他们四兄弟分送四方?
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亲情」,也一直以为「情」字,是可以利用权势而轻易得来的。
「你这魔头……魔物……我杀了你!」曹緼挣扎地大喊,架住他的木架因他大力的扭动而喀喀作响。
詟麟还未动作,檀玲便已先一步朝曹緼道:「曹大哥,别说了,他不是魔头,真正的魔头是每个人心中的『贪念』。」
她此话一出,曹緼怔了一会,詟麟更是眯起了眸子,心头震颤地望着她。
「师父!」檀玲下了椅子,往云飞天的方向步去。
「有句话,徒儿很早就想告诉您,您不仅一心想统治武林,更想藉刺杀镇麟王来提升您的声望,但是镇麟王他并非您口中的魔物,相反地,他是统领詟国南领的皇子,真正的魔物是您心中的贪念,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檀玲这一番话,叫众人哑口无言,詟麟的心更因她这番话而掀起了万丈波涛。
他是何等有幸,得了她这么一位知心伴侣?
不管未来如何,他已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他决计是不会放开她了,他要她永远地留在他的身边,永远地……
忽然之间,他的心里某一处孤冷正缓缓地融化,原本对父王母后的埋怨,此时似乎也正一点一滴地烟消云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肩头卸下了无数的重担。
「废去他的武功,放了他吧。」檀玲踱到詟麟面前,开口求道。
「那么……曹緼?」
「曹大哥是个好人,也求你放了他。」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求我放了他。」
「我知道。」檀玲颔首应道。
曹緼一听,才了解原来上回他被关入大牢时,并不是幸运的有高人来搭救他,这一切都是因为檀玲……
「放了他们两人,我一切都听你的。」她双眸直直地迎上他的眸子,语气坚地道。
詟麟那双邪佻如魅的双眸盯着她好半晌,才道:「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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詟麟才再刚进房,檀玲下意识地躲着他,此举让詟麟怒火中烧,他霸道地大步上前,一手搭在墙上,将她圈围在自己的臂膀和墙面之间。
「你、你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你在干什么?」
「我……我没有。」她心虚地别开眼,不敢直接望向他,他逼近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环绕,她不由得瑟缩了下。
「我一切都按照你的希望做了,你还不满意?」
这女人也未免太贪心了,他堂堂镇麟王都如此屈就地附和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切都照我的希望做?」她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我可不记得我曾经『希望』你派兵灭了降魔教。」
「我不懂,灭了降魔教,你不高兴吗?」
或许,刚开始他只是为了和她赌气,但自从他得知她长年来受到云飞天的虐待之后,她不是应该为他生擒云飞天而感到高兴吗?
他可是替她出了一口气!
「你只是为了留下我来折磨我,我应该高兴吗?」
此话一出,詟麟先是怔了怔。「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檀玲抬首幽幽地看向他,美眸里漾着水光。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为了和自己赌一把,看看我这个傻瓜最后在发现你就是镇麟王时,我还下不下得了手杀你……」
詟麟忽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贴着她柔软的身子,喃声道:「别再了,别再说了……」
「呃……」
「过去的事全都别再提了。」
「你赢了,我输了……」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肩头上,喃喃地道。「我自一开始就没有胜算,我只是你游戏中的一颗棋子……」
「不,你没输,输的人是我。」
「呃?」
「你不也报复了我?」
「我、我没有!」
「有,你有!你在举刀伤了自己之前,曾说过你是喜爱我的,那一番话真切地叫我动容,但在我好不容易救活了你之后,你却又冷淡对我。」
「那是因为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我又如何知道在我付出真心之际,你又有多少的真心?」
詟麟心喜地挑起她的下颚要她看着自己。「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我已经发现我的真心只有一个,一个不将我视为魔物且为我说话的女人!」
「你……」
「喊我麟,别管那些俗称,我只要你直接换我的名字。」
「但,你是王……」
「不,我只是一个男人,渴望你的男人,臣服于你的男人!」
此时此刻,檀玲的心中百感交集,有伤痛,也有淡淡暖意在心里漾开。
他是关心她的,从他的举动中,她不难体会出……
「我不得不承认,因为你,我改变了不少。」詟麟亲吻着她的额头,亲匿地喃声道。
「我改变了你什么?」
「太多了,一时也说不清楚,打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我俩某样特质很相似,那股冷、那股傲,但你毕竟不同于我,你的心是暖的,你有情、有爱,这一点我很嫉妒……」
「那你……」
「听我说完。」他重新将她搂在怀里,幽幽续道:「你求我放了云飞天,我依照你的要求放了他。你可能无法相信也无法了解,因为连我自己也无法了解,在放了云飞天的同时,某一方面,我似乎也放了我自己,有一些事,关于我的过去,我日后再慢慢地说给你听。」
「麟……」她轻轻喊着他的名字,一股暖流随着她这声轻喊,同时漾满了两人的心窝。
「留下来吧,别再躲着我。」
檀玲依偎在他的胸怀上,幸福的暖暖滋味紧缠心头。
「我以为,你不曾喜爱过我。」
「或许,我的表达方式与一般人不同,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实质的保证。」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什么样的实质保证?」
「做我的王妃。」
「啊?」檀玲慌了。「这怎么可以?我只是一个平民……」
「不打紧,昨天父皇差人来了道圣旨,特许我们有自己选妃、立妃的权利,不知道我另一个统领东土的兄弟『卧龙王』是怎么做到的,他回了詟宫一趟,不知怎地,父皇便应允了他这项要求。」
「你……从没见过你的父皇?」
「不曾。」
「天!」檀玲一听,心里着实为他不舍。「你说的对,某一方,我们的确很相似。」
她和他都不是在父母的呵护里长大成人。
「还记得我们在小屋里待的那三日?」詟麟幽幽地道。
「啊?我还以为你忘了。」
「怎么会忘?」詟麟爱怜地搂着她,轻笑道:「找个时间我们再回去那儿住个几日,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只有我俩。」
闻言,檀玲忍不住闷笑出声。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堂堂镇麟王改行去当猎户,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怕不吓得掉下眼珠才怪。」
「你不愿吗?」
「我……愿!」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檀玲主动送上红唇,两唇相接的刹那,一股热流自他心底处漾开,平生从未体验过的幸福滋味将他整个人浸没。
「我的王妃……」
「我的……镇麟王呵……」
詟麟一双狭眸别具深意地凝看她白玉似的面容,以指尖轻轻滑过她粉嫩的面颊。
两人无声地凝望着彼此,他静静地将她的领口褪下了香肩,檀玲害羞地低下头,身子不安地瑟缩了下。
「别怕。」詟麟温柔将她的脸偎进自己怀里。
檀玲只觉胸口一阵无法形容的喜悦猛地涌上了心头,她内心激动地阖起眼,眼泪不听使唤地直淌了下来。
「怎么了?」詟麟温柔地抬起她小巧的下颚,不舍地道:「如果你不愿,我不逼你……」
「不!」她忙摇着头,虽眼角泛湿,嘴角却滑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紧接着,她深情地凝视他的双眼,未再多置一辞,主动地拉下她肩上的衣物,露出了雪白无瑕的大片肌肤。
「玲儿,你……」
檀玲羞红了脸,水露的眼珠子透着细长的眼睫望着他。
「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谁叫我赌输了,还欠了你那么多……」
詟麟伸出手指,抵住了她红润饱满的唇,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是的,你是我的,却不是因你赌输了,而是你也喜爱我,是吧?」
火红的小肚兜就着一条细细丝线缠绕在她纤细的颈上,再加上她含羞带怯的模样,令詟麟身体倏地燃烧起炽烈的欲望。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儿争先恐后地滚出她的眼眶。「你说的对,我是喜爱你的,我只是怕……」
「什么都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遇到你之后,我总是掉泪,但我在别人面前是不哭的,我、我变懦弱了……」檀玲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珠儿。
「玲儿……」他猛然将她紧搂入怀,心疼地道:「我允许你变懦弱,我也希望你变懦弱,你不必坚强,因为一切有我……」
他占有地吻上她,细细地流连在她的唇瓣上,探索着那份两心相契的感觉,一室的春,悄悄为这漫长却不寂寞的长夜,拉开了序幕……
编注:欲知詟龙与柳珍儿之情事,请翻阅贪欢T164《东方卧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