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知道自己得开口说些话,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然而才刚启口,无以复加的心痛便让他再也无法言语。
「既然你还知道我是小姐,就该有自知之明,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辛馨一心只想伤害他,藉此抚平自己的伤口。
他张口欲言,却迟迟无法说出话来,等到他终于找回失去的声音,说出口的却是:「没关系……」
打从她出生到现在,他一直陪伴着她。他从未爱过其它女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爱。
他将一切奉献给辛馨,只因她是他的责任,是他该守护的对象,直到见她为爱失魂落魄、为情伤心堕落,她的悲勾动他的心,她的泪揪痛了他每一个细胞,教他整个人因她而错乱失序。
然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明了为何自己会有这些怪异的情绪,知晓为什么总有股冲动想拥她入怀,这一切的答案部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没有把她当主子,而是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待。
但是,他不能爱辛馨!
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而他不过是她的管家,父亲的殷殷告诫像咒语般,无时不刻地绑缚着他,他……他……没有资格爱她!
「小姐说得对,我只是一个下人……」他不知该如何化解她内心筑起的高墙,双眼盈满浓浓的怜惜与不舍。「妳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天真可爱的小姐,我只希望妳可以变回从前的妳,不识愁滋味,只知道欢笑快乐……」
「来不及了!」在她尝到心痛的滋味后,再也回不了从前。「已经回不去了……」
「小姐……」他情不自禁的上前,想要伸手触碰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却遭她闪躲。
「不要碰我!」辛馨以双臂紧紧环住自己,身子不住地往角落缩去。「你走!我不需要你怜悯我,我不要看见你!你走!」
「既然妳不要他,那就让给我吧!」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外,辛衡敛起向来和善的笑脸,冷峻的直视缩在墙角不愿面对现实的小妹。
「衡……衡哥?!」乍见许久未见的兄长,辛馨一脸错愕,「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斋通知我说妳出事了,我能不赶来吗?」一接获通知,他便撇下公务,匆匆赶来加拿大,未料一进门便听到他们激烈的争吵,以及令他意外的真情告白。「只是我没想到妳病得这么严重--」
「我没病!」她尖着嗓音反驳,「你现在跑来看我做什么?反正我这个妹妹对你们来说可有可无,已经毫无利用价值可言!」
「辛馨!」辛衡沉着脸,冷眼扫向她,「不要逼我打妳。」
「打啊!」她不畏惧地出言挑衅,「有本事就打死我!省得我败坏辛家门风!」
「小姐,妳别这样。」北野斋低声哀求,「是我把二少爷找来,想请他帮忙劝劝妳--」
「不需要!」她别过脸,高傲的抬起下巴,「我长大了,不再需要你们了!你走吧!我也不需要你了!」
「小姐……」北野斋无法置信。她怎能说出如此狠心绝情的话?「我不会离开妳……」
「你走吧!我谁都不需要!」她抱住自己,嘶声低喊。
北野斋还想开口,辛衡却抬手阻止了他。
「阿斋,不用理她。既然她已经长大,就该自己承担一切。」辛衡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不用再照顾她,跟我走。」
「可是……」他放不下辛馨啊!
辛衡看出他眼中的犹豫,「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她为了保护自己,不惜伤害其它人,包括你。」
「我知道……」他顿了下,「但是我答应小姐不会离开她的。」
「你走!」辛馨尖喊。她是自私,自私地只想保护自己。「衡哥说得对,我只爱自己,只想保护自己,我不需要你了!」
「听到没?她不要你了。」辛衡拉住他的手臂,「再待下去,只会被她伤害折磨,走吧!」
「小姐……」他脚步迟疑,「只要妳说句话,我会留下。」
「你走吧!」辛馨垂下小脸。现在的她无力承担他的温柔,只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没有勇气看他临去的神情,直到门屝轻巧地关上,她才猛然惊觉到--从此将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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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辛馨将相本阖起,也一并关起记忆之门。
时间过得好快,快得让她几乎要记不起那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但当时悲痛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忘记。
深深吸了口气后,她将盘旋于脑中的回忆甩出,不愿再回想。
「过去了,都过去了。」
那段往事曾是她心中的痛,随着时间消逝,也渐渐冲淡了伤口,只是每每想起北野斋,她的心就……
「别想了!」她拍了下相簿,制止自己回想下去。
这几年她改变很多,唯一不变的是--依旧没有勇气、依旧孤单一人。
「改天再整理吧!」将相簿重新放回书柜上,「反正去美国的时间还没确定,到时再整理要带走的书还来得及。」
难得心血来潮想整理一下书本,反而让自己想起过去,使得好心情瞬间低落几分,也失去整理的兴致。
她轻拍自己的脸颊,打算去洗个澡,让委靡的精神振作起来,摆脱过去的哀伤回忆。
现在的她已经变得坚强,不会再受到过往恶梦的纠缠。
正当她迈开步伐欲往浴室走去时,门铃叮叮咚咚的响了。
她下意识抬头瞄了眼墙上挂钟,「这么晚了,会是谁?」
怀着疑惑的心,她慢慢移动脚步走往大门,一把拉开笨重铝门,眼一抬,与门外的男人对上眼。
霎时,她浑身一震,惊讶得忘记动作。
北野斋显得有些尴尬,却仍鼓起勇气低问:「小姐,我可以进去吗?」
她回过神来,整了整失措的心绪,反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望着她冰冷的美颜,北野斋不知该如何说明来意,有些犹疑,「我可以进去吗?」
明知她不会高兴见到他,明知他的到来只会造成她的困扰,但是他仍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她不会拒绝他的关心,不会将他拒于门外。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让他进门,半晌才说:「进来吧!」
见她不再排拒自己,北野斋顿时勇气倍增,怀着一颗志忑不安的心踏进屋里。
「想喝什么?」将门关上,辛馨头也不回的问。
「我……不是来喝东西的。」环视着布置简洁明亮的客厅,他有些迟疑的响应。
她转过身面对他,掀唇嘲讽:「难不成你是来跟我讨消夜吃吗?」
「不是。」他急急否认,「我是因为……」
她漾着一抹淡然的笑,没再追问下去,直接走进厨房,待她出来时,手上端着两杯热茶。
「这么晚了,不适合喝咖啡。」她递了杯热茶过去,「喝茶吧!」
北野斋接过冒着烟的热茶,心中感慨万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从前,「以前……小姐很讨厌泡茶的,因为妳总是拿捏不好热水的温度和茶叶浸泡的时间。」
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下,辛馨随即张开层层防护网,语气也变得尖锐,「你半夜来找我是为了叙旧?如果是,喝完茶就可以走了。」
「对不起!」他无心提起过去,只是一见到她,便无法不想起从前的种种。「我今晚来,不是要勾起妳不愉快的回忆。」
「都说是不愉快的回忆了,趁早忘记比较好。」她面无表情的轻哼,嘴一撇,淡然的下逐客令,「喝完茶你就走吧!」
北野斋心一急,脱口而出,「我……听说妳要去美国。」
她偏头斜看他一眼,「你是听衡哥说的吧。」
他没有否认,关心之情漫上双眸,「为什么要去美国?」
「我去不去都跟你没关系吧!」一句话便冷漠的画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面对她清冷如冰的容颜,他卡在喉问的话不知要如何说出口,「我……我只是……」
「你大可不必像以前那样关心我。」瞧出他眼底的焦灼,辛馨再次拒绝了他的关怀。
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啜了口热茶,茶香在舌尖蔓延,却感受不出茶的滋味。「我……我没办法不关心妳……为什么要去美国?因为……妳不想看到我吗?」
辛馨微微勾唇,将茶杯放在矮几上,「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我去美国只是为了学习更多的知识,跟任何人都无关。」
「是吗?」原来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一直以来,在她心中,他渺小得犹如一粒尘埃。
「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吗?」她顿了顿,「如果是,那你已经得到答案,可以走了吧?」
「何时要离开?」她的一再拒绝麻木了他的心,手握着杯子,感受着茶的热度,希望能为自己带来一些勇气。
「该离开的时候就会离开了。」她转过身不看他,努力维持没有起伏的心绪。
「一定要离开吗?」他不愿她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为什么不离开?」她蹙眉,视线扫向他,「这是我的人生,我有权自己决定去留。」
「妳说得没错……」他从没有权利决定,也无力阻止。「只是……妳可以不要离开吗?」
她直视他的眼,口气冰冷无情的反问:「为什么?」
「因为……」望着她冷淡的双瞳,潜藏于心中的关爱再也无法抑制地奔窜开来。「我希望妳留下。」
「为了你的希望,我就要乖乖听话留下吗?」本以为冰冻的心不会再受到任何波动,可为何直视他眼中涌现的热潮时,心开始有一丝崩裂?
「我的心一如从前。」这是他最真的表白。「如果离开可以带给妳快乐,我会祝福妳,但是我知道妳不快乐,这些年妳一直都不快乐--」
「我快不快乐与你何干?!」他温柔的低语牵引着她的心,过往的伤痛一一涌现,痛得让她只想保护自己。「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我爱妳。」这句话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直到现在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因为爱妳,所以我希望妳留下。为我留下好吗?」
望着他一如从前的真挚双眸,那眼底涌现的款款柔情,教她迷惑了。
「为什么经过这么久,你还是一样?」她曾用很过分的言词伤害他,将他逐出自己的生命,何以他不怨她、恨她?「你从没怪我对你那样无情吗?」
「我知道小姐的本性并非无情。」她只是想保护自己,想让自己变得坚强,才会如此。「这些年妳成长了,不再是需要我保护、照顾的小姐了。」
「千金小姐也会有长大的一天。」或许她该感谢魏柏青给她重重的一击,让她了解人生不是只有爱情这样简单。「你不用再守护我、担心我。我知道你现在在衡哥身边做得不错,他给了你一个全新的人生及未来,你可以把我放下了。」
他忍不住掀唇苦笑,「我要怎么才能把我的爱放下?」
一直以为随着分离与时间的消逝,这份得不到响应的情意会消失、会淡去,没料到分离越久,这份不该继续的情感却更加浓郁,不断啃噬他的心。
「你别这样……」他眼底浮动的情感,彷若重石狠狠压在心上,让她苦闷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们不可能的……」
对!不可能的,她的心已经死了;心死之人无法响应他的情意,再说……她与他相处太久,久到无法将友情、亲情转化成爱情。
但,她还会有爱情吗?她还能爱人吗?
伤害只要一次就够了!
这些年她学会游戏人间,可以与男人交往、谈笑风生,却紧守一颗心,只要没有沦陷,她就可以重新站起,面对人生,无惧于任何伤痛。
或许她是弱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虽然亲眼见证了痴心不悔的三姊辛情与商语清的苦恋,还有二哥辛衡与善晴这对欢喜冤家的恋情,但她也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幸福,在爱情面前,总有人要心碎。
「我知道小姐是高不可攀的牡丹花,是我太奢求……」明知是遥不可及的梦,为何仍执意追求?连北野斋自己也不明白。
辛馨垂下视线,默然无语,不敢凝望他盈满深情的眸子,就怕平静的心再起波涛。
将茶杯放下,北野斋淡然一笑,「抱歉,小姐,我不该来惹妳不快的……我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根本就不该来打扰妳的生活……」悄然发出一声喟叹,他没再说下去,缓缓起身走向大门,「我走了,请妳把我今晚说的话……忘了吧!」
喀啦一声,铝门关上,室内再无他挺拔的身影,也见不到他那漾着关怀温情的眸子,瞬时,一股失落感紧紧揪住她的心。他的离去,彷佛也一并带走了屋里所有的暖意,让她突然感到阵阵寒冷。
目光扫过桌面那杯仍有余温的茶,辛馨闭上眼,抚平因他出现而骤起的纷扰思绪,定定神,再张开眼,一双黑眸已恢复冷然平稳。
「我没有做错……」她喃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爱情只会徒增烦恼,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绝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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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幽雅、气氛美好的古典餐厅内,北野斋慢条斯理的享用着午餐,眼角却瞄见今日作东的情侣正在眉目传情。
他拿起餐巾抹抹嘴角,低声提醒对座的情侣,「总裁、善小姐,想谈情说爱就赶快回家去吧!别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表演。」
「我们才不是在谈情说爱。」脸皮薄的善晴立刻加以否认。
辛衡却大方的搂住她的肩,眼神闪烁着挑衅光芒,「是又怎样?羡慕的话就快点搞定你爱的那个女人啊!」
北野斋一愣,脑海中自动浮现辛馨那张冷漠面容,苦笑地摇头。
「总裁,别挖苦我了。」心情顿时受到影响,间接影响食欲,他放下刀叉,端起咖啡啜了口,「我不打扰你们用餐,先回公司了。」
「等等。」善晴连忙唤住欲离座的他,「我们还有正事没跟你说。」
「正事?」他一脸疑惑,随即豁然开朗,「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说吧!要我办什么正事?」
「放心吧!是件好事。」辛衡帅气地朝他眨眼,「我怎么忍心亏待好兄弟呢?」
「我们想请你当伴郎。」善晴直截了当地说道。身为女警官,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他大方的含笑点头,「小事一件,只需总裁吩咐一声就好。」
「阿斋,征询你的意见是做人最基本的尊重。」辛衡顿了顿,「还有,你是我的好兄柬,现在更是我得力的助手,不是什么下人,知道吗?」
他抿唇点头,「我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个性率直的善晴,毫不掩藏心底话。
辛衡以眼神示意心直口快的未婚妻,惹得她回以白眼。「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辛衡扯扯唇,眼角瞄见北野斋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连忙切了块牛排往她嘴里塞,「亲亲,妳今天抓贼一定很辛苦,多吃一点喔!」
「吃!再吃我就快变猪了。」她咬着牛排,口齿不清的抗议。
打从她被辛衡给套牢后,他比自己的变态老爹还更过分,不但动用权力硬是把她调成文职工作,还天天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就怕在婚礼举行前,她会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
男人,还真是让人搞不懂的动物啊!
见他们两人卿卿我我的模样,北野斋不由得露出欣羡的目光,发自真心的祝福他们,「总裁,恭喜你们。」
「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辛衡意有所指。
他微微一笑,不予响应。
善晴看了下腕表,视线不住地往门口瞄去,「奇怪,她怎么迟到了?」
「或许是有事耽搁了。」辛衡毫不在意,继续切着牛排往她嘴里塞。
北野斋识趣地起身,「我看我先回公司,不妨碍你们跟其它人会面。」
「她也不是什么其它人。」辛衡抿唇一笑,眼底浮动神秘精光,「你不用急着离开。」
「可是……」北野斋想说些什么,置于桌面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他向辛衡与善晴颔首表示歉意,随即拿起手机往餐厅外的小花园走去。
一见他离开,善晴有些忧虑地问辛衡,「你这样搞不会出问题吗?」
「会出什么问题?」他老神在在的吞了口牛排,「妳一向比我热心,这种事妳应该比我热衷才是。」
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我看你根本是喜欢看热闹!」
「别这样说,我也是真心希望他们两个能在一起。」只可惜,他费心想撮合的这一对总是错身而过。
「是吗?」善晴撇撇嘴,压根儿不信他会这般好心,视线不自觉落向正在花园讲手机的北野斋。「我总觉得你这样玩下去,总有一天会玩出火来。」
「是啊!爱情之火嘛!」辛衡嘻皮笑脸的响应。
「欢迎光临!」大门上挂的风铃一响,立在门边的服务生立即弯腰招呼。
善晴下意识往门口看去,见到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笑开脸,朝来者猛挥手,「这里!」
从医院赶来的辛馨,匆匆来到他们面前,「衡哥、善姊,抱歉我迟到了。」
「没关系,快坐下。」善晴热心的帮她唤来服务生。「今天辛衡请客,想吃什么尽管点,别跟他客气。」
「不用了,我等等还要回医院。」辛馨单刀直入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妳不是决定要跟指导教授到美国去吗?」辛衡的神态一派从容,「既然如此,就不用急着回医院实习了。」
「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决定去美国,不代表我要放弃全部的学分。」面对兄长的挖苦,她不疾不徐的反击,视线垂下,触及桌面上的餐点。「还有其它客人吗?」
「呃……」不善说谎的善晴一时为之语塞。
「这客人妳也认识。」辛衡微笑,指尖指向花园,「他就在外面。」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辛馨看见了正一脸认真地讲手机的北野斋,不由得一愣,随即转过脸看向辛衡,质问道:「衡哥,这是怎么回事?」
「小馨,妳别生气。」善晴连忙打圆场,「其实是我们想请阿斋跟妳当婚礼的伴郎和伴娘,妳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对上她恳求的神情,辛馨有些挣扎,「我……」
「我的婚礼妳不会不赏脸吧?」辛衡温文一笑,双瞳进射出威吓的光束。
她脑中一片烘乱,「我……我考虑一下。」
不自觉地转移视线,穿透玻璃门落在北野斋身上,不知为何,一颗心竟不受控制的骚动起来。
似乎感受到她的注目,北野斋适巧偏过脸来,对上了她茫然的眼,目光再也无法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