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桐的一颗心却是忐忑不安。
今天是她答应耿牧云陪他一同回基隆探望他母亲的日子。她特地准备了自己亲手烤的小饼干,还有水蜜桃礼盒,又花了好些时间挑选衣服、打扮自己,只为了给耿牧云的母亲一个好印象,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就又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镜子前再一次查看自己的服装仪容。
「小桐,别再照镜子了,相信我,妳看起来非常nice。」一大早就被挖起来提供意见的沈皓,见她如此紧张的模样,不由得莞尔。
沈静桐转过身,表情依然有些担忧,忍不住又问:「我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你真的觉得很好吗?」
沈皓摇了摇头,微笑地走到她面前,一脸认真地说:「别担心,妳今天这样真的很漂亮,任何人见了妳都会喜欢妳的,妳要对自己有信心。」
听了他的话,她这才绽开一抹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太过紧张了哦?」
「还好啦!」沈皓朝她眨眨眼。「要拜见未来婆婆会紧张是很正常的。」
一句话立即让她红了脸。
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忙伸手接起。讲了几句话后,她转身对沈皓说:
「他来了,我得出门了!」话毕,随即匆匆忙忙提起礼盒就要离开。
「让我帮妳拿吧。」沈皓一个箭步跟上,接过她手上提的东西,陪她走到大门外。
耿牧云的车就停在外面,一看见他们,便立即走上前来。
打开车门让沈静桐坐进驾驶座旁后,他才伸手接过沈皓手上的礼盒。
「你要带小桐回去见你母亲,有特别的用意吗?」沈皓突来一问,带笑的眼眸透着一丝精光。「我可否想成你对她的感情已经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耿牧云直视他带着探索意味的眸光,回道:
「我只能说,她是老天送给我的一个意外的礼物。」忽而,笑纹浅露,反问一句:「你曾经收过意外的礼物吗?」
话落,没等沈皓回答,他径自转身坐进车子里,而后缓缓地将车子驶离,留下微挑着眉,一脸若有所思的沈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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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基隆庙口附近的老街巷。
将车子停妥后,耿牧云转身看着沈静桐,露出温柔的笑容,说: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虽然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但对人很和气,左右邻居都很喜欢她。」
「啊?!」沈静桐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
「我说这些话,是想要告诉妳不必太紧张,放松心情,像平常一样就好。」他接下来说的话令她不由得一阵脸红。
「我……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她轻问,神态带着一份楚楚可怜。
耿牧云眸光倏地一黯,胸口又传来那种发紧的感觉。
不假思索地,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她一愣,抬眼看向他,不意迎上一双幽幽沉沉、似不见底,引人直直下坠若深潭般的眼瞳。
心口怦然一跳,她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她快溺毙在他的眸心里了。
「呃……我给伯母烤了香草口味的小饼干,不,不知道她……她喜不喜欢?」
结结巴巴说了一串,见他没有反应,赶忙又说:「还有……我买了一盒水蜜桃,那、那个老板保证又甜又软,闻起来好香呢!你……你要不要闻闻看?」
说着,还真的转身准备从后座拉过礼盒。
「静桐……」耿牧云及时伸手阻止她,并轻握住她的手臂,让她面对着他,而后忍不住发出一串低柔的笑声……她的反应真的很可爱。
听到他的笑声,沈静桐一张小脸瞬间爆红,懊恼地脱口道:「你一定觉得我很蠢吧!」说着,不禁垂低了头。
看她皱眉苦恼的神情,他心头不自禁地涌上一股柔情,柔声说:
「妳一点也不蠢……」低低沉沉的嗓音缓缓流泻,像情人间的絮语。「我笑是因为妳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好可爱。」可爱得让他好想吻她。
可爱?他真的这么觉得吗?沈静桐怔傻地抬起头来。
这正好给了他机会,在她还来不及回神时,他垂首吻上她的唇。
那一剎那间,全身宛如被一道电流穿透的沈静桐,神智瞬间回复……
他、他、他……吻了她!短暂回神后,她便昏茫了。
从来没有接吻经验的她,心跳得飞快,全身还发软发热,不由得摊进他怀里。
耿牧云顺势以双手环抱住她,将她更压进自己怀中,唇下的甜美柔软让他禁不住进一步索求。他的舌撬开她的牙关,她颤巍巍地开口,容纳他进入。
气息互相纠缠着,他的唇与她的唇紧紧密合,他的心跳同时呼应着她的心跳。她不自觉地揪着他的衣襟,茫茫然地,彷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好闻的男性味道。
他的吻是那么的温柔,一点一滴渗进了她的四肢百骸;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远离了躯体,沉浸在全然缥缈的感官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退了开来,看着软摊在怀中的可人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这一吻差点让他无法自拔,渴望得到更多;并非纯粹的欲望,而是一种揉和灵魂与感官的深切渴求。
多么令人惊讶啊……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这就是「爱」吧?
瞬间,耿牧云心头猛然一震!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不只是喜欢、不只是怜惜,而是更深一层的感情。
「静桐……」恍然明白的他,情绪百转千回,最后化成一声低喃。
沈静桐醺醺然睁开眼,水眸漾漾的,瞳底映进他的脸孔,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望着她泛着粉红色晕泽、微带迷蒙的小脸,温存的笑意重新流回眸中,他柔声道:「我们该下车了。」说着,轻柔地捏了下她的手,召回她的神智。
「嗯……」她赶紧回神,羞怯地点着头,跟着他一起下车。
两人走在一起,很自然地,他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一路虽然静默无言,彼此却可以感受到一股温暖宁馨在心底流荡着。
「基隆庙口这附近很热闹,有时间我带妳四处逛逛。」当他们转进一条小巷时,他开口说道。
小巷两旁几乎全是低矮的平房,看起来很老旧。远远的,好像有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着。
耿牧云笑开了脸,朝前方伸手指去,对着她说:「看到了吗?那是我蚂。每次我跟她说要回来时,她一定会站在门口等着,怎么也改不掉这个习惯。」
微微上扬、轻快又温暖的语调,潜藏着一丝心疼,沈静桐察觉到了。偏头看着他开心的表情,她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们母子间的感情有多深厚。
他的喜悦感染了她,她不禁也跟着笑了,原先的紧张去了一大半。
随着他们愈走愈近,她渐渐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那是一个娇小的妇人,头发有些灰白,脸上有着亲切和蔼的笑容,当他们靠近时,她也向前走了几步,肩膀明显地一高一低……
沈静桐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移,看到了裙子底下那与她一样萎缩瘦弱的腿,心蓦然一动,一股柔柔酸酸的情感漫上胸臆。
来到耿母面前,她听到耿牧云说:「妈,不是跟妳说了,不必到外面等我吗?」
「有什么关系,我顺便走动走动。」耿母一脸笑呵呵地,目光转至沈静桐身上,又笑道:「这位就是你说要带回来给我瞧瞧的沈小姐吧?长得真漂亮!」
「伯母妳好。」沈静桐赶紧出声问候,被这么一夸奖,她脸都红了。
「妳好妳好!进来坐啊。」耿母热情地招呼,随即又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沈小姐,我屋子小,还请妳多多包涵。」
说着,已转身走在前头进了屋子。沈静桐跟着耿牧云也随后进入。
房子空间确实不大,但却整理得十分整齐清洁,客厅里除了一组招待客人的木桌椅,还放了一架老式的缝纫机,旁边的椅子上堆了几件衣服。
招呼她坐下后,耿母笑着对儿子说:「你陪沈小姐聊聊,我进去端水果出来。」
说到水果,沈静桐赶紧将手上的水蜜桃礼盒递出去。「伯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里面还有我做的饼干,妳尝尝看。」
耿母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连忙道:「人来了就好,干嘛还要破费!」
「妈,这是静桐的一番心意,妳就收下吧。」
耿牧云看她们彼此客气的模样,不由得莞尔一笑,而后伸手替母亲接过礼盒,打趣地说:「妳不好意思收,我帮妳收好了,顺便帮妳拿到厨房去。」
说完,还刻意朝沈静桐挑挑眉、眨眨眼,难得流露出淘气的神情。
从没见过他这一面的沈静桐,禁不住被逗笑了。
「那记得顺便帮我把冰箱里的水果端出来呀!」耿母见他往屋后走去,忙开口吩咐道。
确定没看到他的人影后,耿母倾身过来,带着点犹豫,微笑地说:
「沈小姐,我能不能请教妳一个问题?」
沈静桐回以笑颜,柔声道:「伯母,叫我静桐就可以了,有什么问题妳尽管问。」
「静桐……」耿母点点头复诵了一遍,而后压低声音问:「我想问的是,妳和我们牧云是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你们……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闻言,她立即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她害羞的摸样,耿母心里已有了数,慈蔼的脸庞露出欣喜的笑容,随后又赶紧开口:
「不好意思哪,问妳这么直接的问题,因为牧云从来不曾带女孩子回来看我,所以我心里想,会不会是女朋友。说起来,他年纪也不小了,如果能早日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眉心忽然微微一皱,似是有所担忧,又说:「不过,我这做母亲的没什么可以留给他,一条腿又瘸了,希望妳爸妈不要嫌弃才好。」
沈静桐听了,心里很难过,不自觉地伸手握住老人家的手,忙道:
「伯母,妳别这么说!要说嫌弃……我才是那个该被嫌弃的人……」停顿了一下,她咬了咬唇接着说:「其实……我的右腿和妳一样……」
而后,在耿母的目光注视下,站起来走了几步路,让她看清楚自己微跛的样子,跟着轻轻撩起裙襬,稍稍暴露了她因为生病而萎缩的右腿。
重新坐下后,她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抬起头来面对耿母的眼光。
她以为她会看到震惊、错愕的表情;然而,从对方眼里,她只看到了解与怜惜,彷佛能体会她内心深处的自卑与恐惧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哎呀,我也真是的,说这什么三八话!」逗趣的话语伴随慈柔的笑容,耿母拍拍她的手说:「就这样吧,我们谁也别再说什么嫌不嫌弃的话,好不好?」
沈静桐但觉喉头一阵哽咽,轻轻地点了点头:耿母给她的温暖感受是她从不曾自母亲那里得到过的。
就在这时候,耿牧云端着两盘水果走进客厅。
「牧云,你也太夸张了,」耿母立即发难,「要你端个水果,你端个老半天!」
耿牧云微微一笑。「我看到厨房的水龙头会漏水,动手修理了一下,顺便让妳和小桐聊聊……妳们聊得还好吧?」说到最后,声音微微泄露出一丝紧张。
沈静桐与耿母相视一笑,而后很有默契地同声道:「你自己看喽!」
耿牧云的反应是微挑起一眉。看这情形,应该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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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来,沈静桐收获不少。
从耿母那里,她知道了许多关于耿牧云小时候的事情,还看了一些照片。她们聊得很开心,一点拘束感也没有。
唯一让她产生小小困惑的是,有几张看似全家福的照片都被剪去了一块。她猜想那是男主人的身影,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被人刻意剪除。
耿母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是儿子小时候不懂事胡乱剪的。可不知怎地,她却觉得另有隐情。据她所知,耿父是因病过世的,有他的照片应该更显珍贵才是,为什么牧云反而将之剪除?
不过,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心神很快地又被其它照片拉了过去。
结果,他们一直待到吃过晚饭后才离开。
耿母坚持送他们到大街上,一直到坐进车子里,她还是站在路旁没离开,殷殷叮嘱着要耿牧云小心开车。
当车子驶离时,沈静桐从后照镜中看着耿母那微微佝凄瘦小的身影伫立在热闹的街头,人群几乎淹没了她,但她仍是拉长脖子张望着;随着距离愈拉愈远,她的身影也愈来愈小,直至消失不见……
沈静桐心里突生一阵不舍,鼻头也微酸了起来,低垂着头无法言语。
彷佛看出她的异状,耿牧云侧首望着她,关心地问:「怎么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你为什么不把伯母接到台北一起住?」
他微讶地笑了笑。「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没什么……」她其实没有立场质问他的。「我只是觉得……伯母一个人很孤单。」
耿牧云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看来,妳真的很喜欢我妈。短短一天,她就收服了妳的心,我还真有点吃味呢!」
沈静桐顿愣了下,旋即抬眸嗔了他一眼,轻斥:「你吃什么味呀!那不一样的,我对你的感情……」忽地止住不语,两颊顿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他的表情更开心了,似是很高兴她的反应,而后一整脸色说:
「其实,我在台北买了公寓后,就想接她过来住了,但是我妈住不惯公寓,她说没地方跑,又没有老邻居老朋友陪她聊天,所以我也就不勉强她了。」
「这样啊……」他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我还是想接她一起住。」耿牧云接着又说,「我妈从来没有过过好日子,她生长在贫困的家庭,又嫁了个不会疼惜她的老公,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当然想让她好好享清福;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我往上爬的原动力。」
沈静桐听了,心里又难过起来。耿伯母行动不便,还要一个人抚养儿子,真的好辛苦……忽然间,他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问:
「那些全家福照片中,伯父的身影全被你剪掉……是因为伯母的关系吗?」
原本面带微笑的他,听了她的问题后,脸色随之黯沉下来,嘴唇也微微抿紧。
见他这模样,她随即明白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她担忧地看着他,眼底写满了歉意。
而后,车子里又陷入一片沉寂。
正当沈静桐对自己的失言懊恼不已时,耿牧云却开口说话了:
「我的父亲是现在人嘴里所说的外省老兵,他在四十岁那年才娶了我母亲: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一个沉默的人,每次喝了酒后总念着要回家乡去。后来,他真的在我七岁那一年回去了,只是……从此一去不回。」
他面无表情,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彷佛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
沈静桐怔讶地微瞠着眼,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如此。
「事情发生后,我母亲透过他的朋友才知道,原来他在那边有老婆有孩子。」他继续往下说,「他心里无时无刻不惦念着他们,所以,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回去了,毫不眷恋地丢下我和母亲……一直以来,我们母子都当他是生病过世了。」
话语平铺直叙,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沈静桐心里明白,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与影响并不小。
「当时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耿牧云笑了笑。「与其说难过,倒不如说是愤怒。我们父子的感情并不亲密,我只是气他就这样丢下我和母亲。长大后,我常常想,他到底是一个无情的人还是一个多情的人?」这也是他感情之所以淡薄的原因,不要多情,也非无情,甚至索性不谈情。
这时候,一双小手俏悄搭上他的手臂。他转头望着她,看到她眼里的怜惜与心疼,他的表情瞬间温柔起来。如果不是遇见了她,他也许就这样过了一辈子,是她的深情煨暖了他凉薄的心。
「别为我感到难过。」他反过来安慰她,「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现在我心里想的,全是未来美好的光景,妳知道眼前我的目标是什么吗?」
她圆睁着眼摇了摇头,一脸专注地看着他。
「我的目标是再换大一点的房子,然后娶了老婆,给我妈生个孙子,到时候再接她过来一起住,就不怕她不答应了。」
说着,他突然转过头看着她,问:「妳觉得我这个计划有没有用?」
「啊?I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什么东西有没有用?」
他的眸光突然变得深浓,缓缓地重复一遍:「就是娶老婆、生孩子的计划呀,妳想,我能否如愿?」
闻言,沈静桐一颗心怦怦直跳,他……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她?难道……他是在向她求婚?
不不不!随即她又抛开这个想法。如果是她会错意怎么办?
「我……我想,你应该去问那个你想跟她结婚生小孩的人才对……」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她感觉自己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好像是准备等法官宣判刑期的犯人一样,充满了不确定感。
还没听到他的响应,却见他方向盘一打,他们的车子突然卡进路边一处临时停车位里,然后停住。
沈静桐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车子停下来,转头望向他,刚好迎上他带着柔柔笑意的眼神。
「我赞同妳说的话……」他的眼眸锁住她的,低缓的嗓音听来有些沙哑:「所以我刚才已经问了。不过,她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我只好用另外一种方式再问一次……」
说到这里,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深沉而灼热,并且握住她的一只手,凝视了她好片刻后,喑哑地开口:「妳……愿意嫁给我吗?」
话说出口的同时,他也明白自己的求婚来得有些突然且快速,毕竟他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只是,他眷恋难舍有她在身旁那种温暖宁馨中蕴着柔柔爱恋的感觉,渴望与她时刻相伴。该说是上了瘾吧,他从来就不是急性子的人,没想到第一次动心动情竟会如此沉不住气。
啊?!沈静桐的脑子霎时被抽成一片空白。他他他……真的是在向她求婚!
感觉心脏就快要跳出胸口,她只能圆睁着眼瞅着他,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表情逗笑了他,忍不住笑问:「妳看起来很震惊的样子,我的求婚有那么可怕吗?还是……」顿了下,收起笑容认真地思索着,而后接续道:「妳觉得太快了?」他不希望自己的渴切吓坏了她。
她又呆了一会儿,才急急忙忙猛摇着头。「我……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真的跟我求婚。」下意识地脱口说出。
闻言,他微微蹙起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是那么的出色,又是那么的优秀,而我……就差得多了。」她红着脸笑了笑,老实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听了她的话,他脸色肃然一整,低声说:「那妳有没有想过,以我的家世背景,我根本配不上妳?」
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她神情一慌,忙道:「你别这么说,那只是世俗的标准和眼光……」说着,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停顿了一会儿后,才又开口:「撇开家世背景不谈,真正配不上的人是我。」
她直视着他坦言,眼底却浮上一抹翳影。「你……会介意我的腿吗?」纵使早就接受自己的缺陷,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她还是会恐惧、会畏怯,如果他看清她整条右腿的摸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就是困扰着她的心结?耿牧云顿时了然。她为了那条腿受了不少苦,想必精神上的折磨远胜于肉体上的。看着她低垂着脸黯然的模样,一股怜惜不舍的感觉自心底猛然窜升。
「妳相信我吗?」深知再多安慰性的话语都无法消除她内心深处的自卑感,他决定运用自己的魅力帮助她找回自信心。
沈静桐的反应是没有迟疑地点头。
「那么,妳应该也相信我的眼光吧?」他又问,
她仍是毫无迟疑地点头。
「很好,那么我喜欢妳、希望和妳共度一辈子,妳还有什么疑问吗?」
……她傻愣了一下,这是什么逻辑?
然而,目光一对上他充满温柔的眼眸,她随即了解了他的用意。他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她他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腿。
唇边扬开一抹笑,她觉得心里的不安减轻了许多,而后害羞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疑问了,那么,妳愿意嫁给我吗?」他微笑地接着问。
「嗯……」这一次,她直视着他,眼波含笑地点着头,红晕艳滥的脸蛋散发着动人的光采。
「即使遭到所有人反对,妳也愿意?」他已经准备好做长期抗战,唯一顾虑的是她的心情与感受。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学他的口气笑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明白他们将会遇到的阻碍,但是她一点也不害怕。那种爱一个人、牵挂一个人,愿意为对方与全世界对抗的勇气,此刻在她心里源源不绝地滋生着。
他,是她最大的力量。
耿牧云也笑了,多年来以为不存在的爱的能量,此刻囤积在他的胸腔里,一点一滴地释出,化为落在她唇办上缠绵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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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沈静桐求婚后,隔天早上到了公司,耿牧云就接到了沈皓的电话。
不过,他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讶异。
沈皓对其姊过度的关注与保护已经超过一般人的程度,虽然他并不介意,却也不免感到好奇:除了因为他们俩是双胞胎姊弟的缘故,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一进入沈皓的办公室,一道严肃深沉的视线立即锁住他不放。
迎向那双眼睛,他淡然沉稳地走上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你找我有什么事?」明知故问地。
沈皓只是温雅一笑。「坐下来再说吧。」
耿牧云依言在他对面坐下。他与沈皓虽然并不十分熟悉,但对他却有着一份好感,同时也很有兴趣了解他的心思;毕竟,是他促成他与静桐的交往。
「听说,你向我姊求婚了。」开头便是一句肯定的表述。「我该向你说一声恭喜吗?」后一句才是重点。
耿牧云明白他的意思,神情微微一敛,不卑不亢地反问:「如果我说我是真心的,和前途,事业野心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相信吗?」
沈皓定定注视了他好半晌,突然蹦出一句话来:「你一定觉得我对小桐的关心太过火了吧?」
没想到他会忽然转移话题,耿牧云微微愣了一下。「或许,因为你们是双胞眙姊弟吧。我想,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沈皓微笑地点了点头,眼神彷佛陷入回忆般,缓缓地说:
「我和小桐出生的时间只差了五分钟。从小,我们的感情就很亲密,两人在心灵上的感应也很强烈,除了父母以外,我们彼此都是对方最重视、最依赖的人。」
耿牧云静静听着,他隐约感觉到,沈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不过,虽然是双胞胎,小桐就没有我幸运了。」沈皓继续往下说,「我是沈家第一个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是我爸妈生了三个女儿后,盼了许久才得来的儿子,所以,他们眼里心里只有我的存在,完全忘了还有一个女儿。」
听到这里,耿牧云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光,想起那一次在教养院沈皓和童筱萱的对话--
总是在一旁听别人说话……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被人忽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沈皓的话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和静桐的境遇有些相似,他们都被自己的亲人以不同的方式遗弃了。
「我霸占了父母所有的爱,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讨厌我、嫉护我,只是自己默默难过着。」沈皓的声音又钻进耳里,低低的嗓音淡露着一丝感伤。「所以,我总想为她做些什么,可是……我还没有能力帮她,倒先害了她……」
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目光转移至耿牧云身上,镜片后的双瞳更显幽深。片刻后,突来一问:「你知道她的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吗?」
耿牧云没回答,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是我害了她。」简短的一句话,说来却万般沉重。「那一年我生了病,高烧不退,只能躺在床上;她很担心,一直陪在我身边。后来,我好了,却换成她病了。那时候母亲忙着替我补身子,并不怎么留意她,然后……就因为这样的轻忽,她的病况愈发严重,警觉时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腿因为这一场病而萎缩,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
说完,空气彷佛也沉滞不动了,室内笼罩着一股令人闷窒的凝重感。
过了许久,沈皓才又开口说话。「那条腿,让她吃了不少苦,人也变得自卑而退缩。而我父母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因此转变,或许是因为心里有愧吧,他们更加无法面对她。这些年她虽然渐渐找回自己的快乐,但是我知道她心底仍然有阴影存在。」
耿牧云默默听着,心里却是万股怜惜不舍。原以为她该是天之骄女,受尽宠爱与呵疼,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从那时候起,我就对自己承诺,只要是小桐喜欢的、想要的东西,我都会为她办到;她的心愿,我也会帮她达成。」说着,沈皓的目光又移回他身上。
「所以……你才会要我和她交往。」这一刻,耿牧云恍然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才是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沈皓点点头。「高一那一年,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她和我聊的全是有关于你的事,日记里写的也都是你;那时候,我就对你感到很好奇了。」话落,突然朝他古怪一笑。「你还记得吗?那一年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耿牧云的反应是微蹙起眉头。他们曾经见过面?怎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时我没报上名字,托人把你叫了出来后,只是一直看着你,一句话也没说,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经他这么一说,他慢慢想起来了。记忆中,确实有一个戴着眼镜的陌生少年在走廊与他对视了许久,什么话也不说,问他是谁也不回答,怪异得让人莫名其妙。原来……那名少年就是沈皓。
如今想来,还真有点好笑,可他却又一点都不觉得惊讶。沈皓给他的感觉,就是那种会做奇怪事情的人,否则也不会主动找上他,要他跟静桐交往。
「你知道小桐的愿望是什么吗?」沈皓又突来一问。
没等他回答,他直接说出答案:「她一直渴望有人能专心地注视着她、爱她、疼惜她,真正地将她纳进眼里、心底,让她感觉自己的存在并不是多余的。」
耿牧云静默不语,浓眉却深蹙着。
多么令人心疼的愿望啊!在他面前,静桐总是温柔地微笑着,性情良善和驯体贴又善解人意,是一个懂事的大女孩;可原来她内心深处还住着一个脆弱的小女孩,他彷佛可以看见那个殷殷切切、圆睁着大眼渴望父母关注疼爱的小静桐。
「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始终留意着他脸上表情的沈皓,淡淡地给了一句暗示。
耿牧云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不是一个用「口头」承诺的人。
「我的诚意你以后会『看』见。」
沈皓微微挑眉,而后笑了笑。「这句话倒是很像你的风格。不过,你难道不担心我爸妈反对?」
「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他泰然自若地回答。「静桐不放弃,我也不会放弃。」
「即使你什么都得不到?」沈皓又挥出一棒巨槌。
耿牧云勾唇淡笑了下,不愠不火地回敬:「我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而你对我的实力应该也很清楚才是。只要上头的人不存心为难、阻碍,我照样可以得到我要的。」
沈皓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轻点着头。半晌,嘴角悠然绽出微笑,心里彷佛已有了某种决定。